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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孩子們！我的小小精靈，你們終於帶著淺淺的笑意，去到夢中的世界。媽媽坐在床沿，輕撫著你們微微泛紅的雙頰，心裡不禁思索著：在那個媽媽沒有辦法參與的世界，你們是否也和白天一樣，忙著製造家裡的混亂與笑聲？

    想起剛才我就不禁啞然失笑。只不過是五分鐘前，你們還精神奕奕地纏著我這個老媽子。文兒一再爭寵地拉著老媽的手，用懇求的語氣大聲說：「媽媽！下輩子你不可以再嫁給爸爸！我要把妳娶來做新娘！」叉著腰跪在床上的綺兒也不甘示弱。她湊到弟弟的身旁，神氣地說：「等我長大賺了錢，要買一架飛機給媽媽過生日！」

    這些甜言蜜語，當然把老媽逗得合不攏嘴。但事實上，現在我最想要的是：別老是要求忙了一整天的媽媽說故事。讓早已瞌睡連連的媽媽，迷迷糊糊地像跳針的唱片般，把故事書裡的同一句話重複說上好幾遍，那麼我就大唱「哈雷路亞」，心滿意足了。

    高二那年，我的鼻竇炎已惡化到醫生建議開刀的情況。由於體況差到經常請假，高二下學期我不得不由課業壓力較重的自然組改轉社會組。

    我猜，那之後之所以沒動刀，主要是因為家裡的經濟狀況一時還挪不出那筆預算，其次是對開刀仍持有疑慮的母親想嘗試改用中醫療法。

    我還記得，那兩年媽媽總是替我熬煮中藥。等病情稍稍好轉，有一陣子她還進一步四處採集可以溫補的艾草根，用電鍋每天燉兩個青殼雞蛋來增強我的體力、改善我的體質。

    但是中草藥的療效當然緩慢。那時候的我，幾乎天天為鼻塞所苦。頭昏腦脹的情況，也經常讓我走起路像是踏在雲端。不過，最令我困擾的，卻是記憶力的大幅減退。對一個正處在課業壓力極為繁重的高二學生來說，記憶力的極度惡化豈只是「困擾」兩字足以形容？

    雖然數學能力以及邏輯思考沒受到多少影響；雖然「同學讀三遍，我至少讀十遍」的磨功一直沒有稍稍改變；雖然需要記憶的科目我一定想盡各種特殊方法來強化；雖然每天用功到三更半夜，清晨又埋頭苦讀到不得不出門上學之前，但是成績依然很難有什麼大的起色。

   像個流浪的旅人，巴士停靠了一站又一站。在空蕩蕩的寂寞車廂裡，只有一首首優美的旋律，從我的胸臆緩緩流瀉。持續廻蕩的輕柔歌聲，讓暗夜中的旅程，多了一絲絲迷離與溫馨……

   在久遠的青澀年代，我曾有一次難忘的夜行經驗。那次經驗，到現在還深深烙印在我年過半百的腦海中。每次來到漆黑靜寂的荒野，那種曾有的特殊感受，總會在我靈魂深處漾起絲絲漣漪。

    剛結婚的那幾年，每到八月初龍眼盛產期，來自都市的我總是熱心地拿著長竿，利用好幾個午後，將院子裡三四棵結實纍纍的龍眼費盡心思採摘下來。然後分送給附近沒種龍眼樹的鄰居們。

    雖然非常怕蚊子的我，事後總得忍受好一陣子手上腳上蚊蟲密密麻麻的咬痕，但寧願自己辛苦些，我也不願意看見自己從小視為寶貝的龍眼在風吹日曬中掉落一地。

    用「寶貝」來形容鄉村裡處處都有的龍眼，這的確有些誇張，甚至也有點不倫不類。但是對從小少有零食，平日嘴饞時嚼嚼柑仔店買來的桂枝已經心滿意足的我們來說，一把三四十粒而且甜滋滋的龍眼，無疑地已經是生活中少有的「寶貝」。

    那時候公務人員的薪水極低，除了爸爸的交通費、房租以及少不得的三餐，父母把餘錢都花費在孩子的教育上。很少購買非必要吃食的家中，就算水果在也一樣少見。唯一能年年期待而且有機會連著吃上十幾次的就是龍眼。

    那時候每年八月，龍眼的盛產期一到，六合夜市就會出現「喊龍眼」的攤位。所謂「喊龍眼」，其實就是商家隨意拿出一把沒秤過的龍眼，任由台下聚集的人群喊價，最後由出價最高的人購得。

    一連下了幾天雨，屋裡的竹竿上晾滿衣服。突然來訪的小姨一進門，就指著我那件用媽媽舊窄裙改成的內褲，開玩笑地說：「哇！這是誰的？屁股還真大！」看著那件因為布料沒有伸縮性，所以上下打著幾個皺褶的深棕色大內褲，已經高二的我內心升起好大一股悶氣。

    比起現在，六零年代還是個物資十分匱乏的時期。由於生活捉襟見肘，完全沒學過縫紉的母親，靠著無比的耐心，靠著從做中學，幾十年中一直包辦著我們一家六口的內外衣物。

    爸爸的黑色制服不夠硬挺了，可以設法變成孩子的外套與長褲；外出服舊了，理所當然變成家居服；家居服再破了，自然改成內衣褲；內衣內褲再破得難以補綴，就是家裡打掃用的抹布。至於那簡省不了的外出服，媽媽都是到綢布莊挑選布料，親自抽空仔細裁剪、縫製。

向他們的父母致敬！因為有正確的家庭教育，才能造就出這麼幸福的手足之情。四個人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般神奇──同樣開朗的笑容，同樣清秀的面龐，連表情、眼神、氣質都相差不遠。   

我們家是四姊妹。小時候，大夥兒非常羨慕別人有哥哥有弟弟。總覺得只要有哥哥在身邊，或者牽著弟弟可愛的小手，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定很幸福。為了一圓這樣的夢想，我們姊妹在十來歲的時候，竟異想天開地瞞著爸爸媽媽，準備認一個乾弟弟。

    幼年時代，我曾是一大群田野頑童中的一份子。每天下課，我們總是呼朋引伴快樂地遊走在田壟巷弄間。

    成長在那時時代的我們經常飢腸轆轆。只要看到能吃的東西，大家無不好奇又貪饞地爭先恐後。

    街道旁、大小巷子裡的龍眼、芒果、芭樂當然一直是我們覬覦的對象。遇到農人收成，遺留在田裡的番茄、花生、番薯就是我們最棒的零食。實在饞到不行，連埋在泥地裡的帶澀草莖、樹叢中酸不溜丟的小野果，我們全都津津有味地照單全收。

    可能因為曾在山上住過兩三年，我雖然是個小女生卻活潑好動得像個小男孩。我喜歡追趕跑跳碰，更常常留連於學校裡的單槓與爬竿間。家附近有個廣播用的鐵塔，我接連一翻一蹬很快就能爬到高處的本事，左鄰右舍的男孩誰也不是對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