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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「一般只聽得見冰殼挪移的聲音，不聞浮冰的碎裂與哭號。浮冰的聲音彷彿魂魄悄然嘆息;荒涼的號叫很像傳說中，北美東部奧爾良島南方，荒涼的聖勞倫斯河上小妖發出的哀泣。池塘發出的聲音，是試著掙脫枷鎖的蠢動，是受困於強大力量所爆發出來的動能。…… 儘管山坡上池塘邊的冰雪，沒有絲毫破碎的跡象;浮冰依舊漂流自如，收縮、舒緩、擴張、爆裂。」

    「一次又一次，池塘傳出自己的聲音:夜晚的冷寂只是表象。…… 這聲響，既非氣若游絲，也不是狂歌漫舞，卻聲聲清晰可辨。夜色中，竊竊私語起而復歌，循環不已。有時傳來雙簧管般的空曠樂音;有時以細緻柔美的雷聲襯底，輕輕一聲嚶嚀。」

    「此時，屋裡全是狂風的聲音。東北風夾帶勁風碎雪，狂暴地疾行而來。…… 彷彿孤魂野鬼呼天搶地，在緊鎖的門外哀歎。裸露的四壁極力抵擋，小屋受到推擠幾乎動搖起來。……一陣喧囂，狂風與暴雪容為一體; 高亢夢幻的呼號，在夜空裡反覆回盪。」

    「幾乎有六個月了，我們看不到大地心情的起伏，感受不到它的夢想。如今這一切都踏著神奇迅捷的腳步，大地重新獲得了新生。…… 微風重新掠過小灣，帶來粼粼波光;清風四處徘徊，依依不捨地逝去。充滿光亮和奇妙事物的新模式，成為生活的一部分。還有一件事，…… 什麼事?一瞬間，我忽然明白了:是淡水的芬芳。池塘的清香觸動心弦，彈出充滿鄉村回憶的熟悉曲調。」

    「到處是嘩啦嘩啦的潑濺聲，水咯咯地笑，開心地聊個沒完。我坐在陽台上，聽到這些聲音從石縫裡傳來，彷彿是輕風不可缺乏的完美伴奏。俯視池水，我看到陽光穿透波濤，映照著水裡的石頭，反射出稍縱即逝的光芒。」

    「雨滴涓涓，從鐵杉頂端的綠葉，落上纖細的枝頭。剎那間，枝條盈盈顫動，彷彿空中飛人在細繩上顫抖地達成平衡。小雨形成的水流浮起泡沫，隨處可見，縱橫森林;它們談天說地，奔跑著，沿著熟悉的水道，穿過長滿青苔、凹凸不平的石塊。只要用心傾聽，到處可以聽見森林發出奇特的歡喜嘆息，吐露出闇沉、吹氣般的低語。」

    「暴風雪迎面攻打過來，雪雹齊發，火力甚強。大片雪花滑下窗櫺，我不時聽見雪彈穿透勁風，擊打東窗。還有奇妙無常、羊毛般柔細的輕拍聲，纖巧觸擊的颯颯聲。這些奇幻的聲音，絕非言辭所能描述。」

    「天際顯露朦朧晨光。雪影像翻騰的巨浪、像搖曳的簾幕，高於青天之上…… 。我想，今天必是風狂雪驟。」

    「九月降霜之後，遠方的地平線出現寂靜的霧靄。白天，薄薄的雲朵靜靜地躺在天邊，彷彿用筆畫上去的。到了晚上，奇特的北極光高聳在溫暖的大地上。北極光並非來自極地，而是發自沉靜的天際神密閃亮的穹窿。」

    從十來歲開始接觸各類世界名著之後，最吸引我的作品莫過於描寫北國鄉村生活的文章。那種觸目盡是靜謐、空曠、純樸原野的生活方式，曾令年青時代的我深深著迷。我尤其對北國嚴酷氣候與特殊景觀的描述特別著迷。

    雖然現在閱歷慢慢多了，幸運地看過不少描寫北國生活的影片，也拜訪過幾個令我喜愛的國家，更親自看過不少令人屏息的絕美景致，但是生活中最常陪伴我，最令我流連低迴的，仍是那一頁頁引我無限遐思的文字與書籍。

    我相信，只要我的眼睛與腦部能繼續為我效勞;只要各地的作者繼續透過文字分享生活，即使這一生真的沒有機會在深冬去到北國，親眼欣賞昏黃路燈下漫天飄雪的景致;沒有能力到最心儀的地方，作一趟稍長的停駐，深入體會當地的真實生活;也沒有緣分去到被稱為野生動物天堂的非洲，感受令人心神嚮往的原始與壯美，我應該已經不會有太大的遺憾了。   

    對我來說，各種書籍的文字描述，不但讓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趣味，在分享別人不同體驗的同時，也讓屬於我自己的思想與五官，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敏銳與深情。在逐漸能欣賞生活細節的同時，我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能察覺大自然四季的更迭;也更能從週遭原本覺得平淡無奇的生活裡，品味出從前少有的美好滋味。

    能在現實生活中，明白地感受點滴的美好與芬芳;能在平凡生活裡，清楚地被大小事物溫柔觸動，那應該已經是非常幸福的人生了吧! 

作者:亨利˙貝斯頓 Henry Beston(美國作家，畢業於哈佛大學。早期曾是一名記者與編輯，之後開始寫作。以遼遠的房子、白松與藍水、聖勞倫斯馳名於世)

譯者: 汪芸出版社: 天下文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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