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子成婚時,因為婚宴遠在台北,我琢磨許久,不敢驚動幾乎都在南部的娘家親友,但還是決定打電話向住在高雄的二舅夫妻報告。
如何能不向他老人家通知這件喜事呢?自從父母去世之後,他們已成了我心目中「長輩」的代名詞。這幾年,每次旅遊墾丁,貪享長輩擁抱的我,總是在路過時特地繞道拜訪。
已屆八十高齡的二舅,從學校退休後在美濃買了一小塊農地。有了簡單但設備齊全的農舍,他們的生活從此來往於高雄與美濃之間。每次在一頓飯的叨擾後,二舅倆老總是讓我們帶回一袋袋他們親手種植的蔬果。
想一想,二舅對我們的關懷與付出,也真的是不同一般。當年爸媽遷居高雄時,如果不是單身的二舅決定跟我們同住,慷慨地負擔了房租的一半,我們家的經濟怎麼說也難以順利運轉。即使之後二舅結婚另組家庭,我們家的大小瑣事,他們夫妻一樣盡心協助,而且幾乎全數參與。
剛搬到高雄的前幾年,父母兩人都過著非常忙碌的生活。爸爸每天忙著通車到一個多小時外的地點上下班;母親爲了維持家計,除了在廊沿賣起零星雜貨,還不斷接下修補衣物、裁製新衣、學製新椅套的工作。
那時管理我們這些孩子的工作,偶爾就會落到在學校教書的二舅身上。哪個孩子偷了抽屜裡的零錢;哪個孩子桌上吃飯沒規矩;哪個孩子說話沒大沒小,二舅從來不自外於這些訓誡工作。
那時候我們租賃的是日式房子。為了照顧廊沿下的雜貨舖,母親做飯與燒熱水的煤球爐,一直安置在前庭的一角。每次洗澡,我們都得從前庭把熱水上上下下提到後院中的浴室。
由於母親十分忙碌,國小六年級的大姐,終於因為自己提熱水時衣角勾到水桶的把手而嚴重燙傷。在大姐的一陣陣呼天搶地中,經濟拮据的媽媽第一個想到的,也是二舅與二舅媽。
那時二舅新婚才幾年,二舅媽在高雄的市立醫院擔任護理長。如果不是二舅媽利用上下班的空檔,天天特地繞進家裡幫大姊處理換藥工作,父母親的經濟難題恐怕會嚴峻得難以化解。
雖然之後幾十年兩家人的住處越離越遠,父親從公職退休後,我的娘家甚至搬到了台北,但無論生活在何處,二舅一家人還是經常登門問候。
我考上大學那年,生活忙碌的二舅媽,甚至親手替我裁製了件粉紅色的美麗洋裝。那件衣服我穿了好幾年,一直到即將結婚,才由身材和我相差不多的三妹接收。
我大學二年級之後,母親的身體狀況進一步惡化。我們深知,身為長姐的母親對弟弟的感情一向深厚。所以,每當母親的病情發生變化;每當母親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,為了安慰親心,我們總是通知二舅夫妻,讓他們遠道前來探望。
二舅除了關心我們一家,也很照顧二姨三姨以及他們的晚輩。祖厝脫手時,他把購買在高雄澄清湖畔的土地,分割出兩個一百坪的區塊,送給沒有祖蔭可得的兩個妹妹;父親輕度中風需要南下長期接受針灸治療時,二舅夫妻理所當然把我們的父母接到他們家;表妹想出國留學時,只不過是公教之家的他們,一樣一出手就是三四十年前的幾十萬。
每次一想到他們夫妻倆對我們的濃濃親情,我總是心懷滿滿的尊敬與感恩。只可惜近幾年來,因為我的健康出了些狀況,又常常西螺台北兩地奔波,即使心心念念,即使一再計畫,卻依然已有一兩年未能登門問候。
我知道,不需要我丁點的回饋,也不需要我任何的祝福,沐浴在種種福分中的他們,總是能時時刻刻闔家幸福安康;即使我沒能經常拜訪,沒能經常陪伴身側,長輩對我的愛護多年來依然是未曾稍減。
所以,對二舅夫妻倆來說,我所能做的也只剩下一再的感恩,一再的表達孺慕之情了!謝謝您們,我親愛的二舅與二舅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