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c4339

    為了開闢財源，有幾年從仲夏到依然炎熱的初秋，母親在眾多的家庭副業裡，增加了一項綠豆湯。

    母親特製的綠豆湯不同一般。它像當年的汽水一樣，是裝在玻璃瓶裡，一瓶瓶冰鎮著，賣給口乾舌燥的路人，或是附近暫時出外洽公的上班族。

    母親的綠豆湯，糖加得不多，非常解渴，滋味也非常醇厚。大家喝的時候，總是先將沉澱在瓶底的厚厚綠豆沙仔細搖勻，然後才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咕嘟咕嘟整瓶喝完。

    五零年代，擔任公務員的父親，一個月的薪資只有一千多元。雖然賣完一瓶一元的綠豆湯，一天獲利頂多也只有十元左右，但是對有四個孩子的家庭，怎麼說當然還是不無小補。

    不過，綠豆湯的製作過程，非常繁複也非常辛苦。當年我們不可能有壓力鍋，也沒有現在用起來很方便的果汁機以及電鍋。為了趕上附近上班族的生活步調；為了再挪出時間為我們這些孩子準備早餐，常常熬夜晚睡的母親，每天總是清晨五點不到就悄悄起床。

    雖然那些綠豆已經從前一天晚上浸泡到清晨；雖然必須用到的工具前一天睡前已準備就緒，但是要將那一大鍋難纏的綠豆，從煮爛、磨碎、過濾、裝瓶，到放進涼水中預備冰鎮，還是得手忙腳亂地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。

    在當年那個時代，大家的生活沒有現在這麼方便。即使住在高雄都會區，口渴了想喝些什麼飲料，幾乎還是得走上一段路，到市場附近才找得到販賣汽水類的商店。所以母親為數不多的綠豆湯，天天無一例外，都是很快就銷售一空。

    雖然銷售的情況非常好，但是母親每天總會在冰箱的角落，特地為學校離家較遠的我，留下一瓶消暑又解渴的美味綠豆湯。

    我已經完全不記得，在母親忙得暈頭轉向的那些辛苦時刻，年幼的自己是不是曾經貼心地幫上一點點小忙?我也已經不記得，當年早已罹患風濕性心臟病的母親，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，才能熬過那一天又一天的辛苦勞動。

    但是我還清楚記得，那種先搖一搖，再一口氣咕嘟咕嘟喝完一整瓶綠豆湯的過癮滋味!那種令人「心涼脾透開」的痛快滋味，即使在四五十年後的現在，想起來依舊是如此令人深深懷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