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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外子的祖母去逝時已高齡九十七。

    民前十五年出生的她,年輕時多病痛。路過家門的算命仙曾說:「怎麼算,這個人都活不過三十九歲。」  

    應該是認真調理過,再加上個性喜愛勞動筋骨,曾歷經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祖母,中壯年之後,即使是在物質十分匱乏的日據時代及光復初期,身體仍日日年年越見硬朗。

 

    身體硬朗後的祖母,是個標準的急驚風。家裡的孫子女們,小時候都非常怕她。因為她極度受不了慢郎中;因為孫子女們的十分鐘,在她的感覺中簡直就是無止境的等待。 

 

    但是在例行生活上,她卻又過得非常隨性。無論身體狀況如何,或者際遇出現什麼變化,她都照常順著自己的心意,過得既自信又愜意。 

 

    舉個例子來說,她經常會胃痛,但是看到很想吃的鳳梨,她就會說:「管它的,先吃吧!吃完再讓我的胃算賬。」 

 

    我嫁到這個家時,祖母已八十出頭。那之前因為婆婆已幾近失明,人丁單薄的家中,三餐及雜事只能靠祖母勉力撐持。一直到我嫁進這個家,再也不需負責三餐後,她都照常找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來忙來做。 

 

    不過祖母有件事一直很讓公公傷腦筋,那就是經常喜愛往高處攀爬。那時屋後種了ㄧ棵果實碩大甜美的楊桃樹,鮮美的絲瓜也常常結實在高高的屋瓦上。為了楊桃,為了絲瓜,身體硬朗又充滿自信的祖母,常自行沿著搬來的竹梯往上收成。

 

    即使曾從屋瓦上摔下,臥床休養了ㄧ個多月,痊癒之後的祖母依然一逮著機會就照爬不誤。搞到最後,公公只好想辦法把家裡的梯子藏起來。 

 

    祖母平日少有病痛,我三十歲之後常閃到腰,都是靠祖母幫忙,才度過那些難堪的歲月。女兒兩三歲時,老是穿得像個「老雞婆」似的」。那些用舊衣服創作出來的衣物,其實也全都拜老祖母超強眼力之賜。 

 

祖母最後那兩年,雖然沒能躲過「不太認得親人」的癡呆症,但是身體却一樣是硬朗得可以隨時趴趴走。最後的她,就像枝條上的ㄧ朵花,只不過是ㄧ陣微風,她就這麼無病無痛地凋零了!

 

對我來說,她聰明敏捷的一生根本就像是一場傳奇。雖然六歲就失怙;烽火連天中,還不到五十歲又不幸失去丈夫,但是她多采多姿的人生,仍是那般令人羨慕,也令人驚艷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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